无法启齿,或许并不是羞于启齿,而是岁月带走的不仅仅是青春,和火热的杀马特之魂。想说爱你,或许也不必说爱你;已回不到过去,也或许不必回到过去。

杀马特,或许已经快被遗忘的那个词

作为一个90年左右的农村人,或多或是都有这样的记忆,说不定还能翻出QQ空间的几张非主流照片,还记得几个杀马特家族的老成员。不管曾经是不是一名杀马特成员,90年左右的年轻人的生活中,一定离不开这个词语。

今天抽空看完了李一凡导演的杀马特主题纪录片《杀马特,我爱你》。从纵线时间讲述了杀马特的起源、繁盛、打压、衰弱,让我思绪不经意间回到了当年,记忆中这个的词语。与火星文非主流是一个整体,那是部分90年左右人迫不得已而特立独行记忆。

杀马特造型

我个人笔记,影片从以下几个说起:

杀马特是什么?主要成员是哪些?

杀马特成员主要是各个贫苦农村小十几岁辍学出来的年轻人,年轻、单纯、背井离乡,太小干不了重活,没文化只能进小工厂,害怕被欺骗欺负,打扮极限颜色发型,身穿奇装异服,打耳洞文身,看起来凶一点,像个小古惑仔,让别人有点害怕。杀马特造型主要集中在发型发色,五颜六色的头发,奇奇怪怪的长发造型,与普通人相去甚远。

杀马特造型给自己安全感

杀马特的真谛

十几岁就辍学走出农村去城市打工,除了单纯怕被欺负,也年小在外孤独。
孤独的人是难过的,而杀马特又是一个很有个性的群体,在这个群体当中找到认同和共同话题。
平庸的人生是无趣的,无论是被指责、劝导,哪怕是何种异样的眼光,都是一种关心、关怀、关注。
从来都是被别人说要怎么做、做什么,“我的人生还是需要我来做主,哪怕是错的。”
不是杀马特都找不到女朋友,不是杀马特都没有做人的自信。
只要是炫酷的杀马特,在溜冰场、在公园,就是最靓的仔/女,全场焦点都在你身上。
不管生活是有多窘迫,不管未来是有多遥远,在这个杀马特同伴中,都是好兄弟、好朋友,都有共同追求、共同话题,不是亲人、胜似亲人。而在这远方,这就是热情、关注、家与自由。

“我的人生要我来做主才行,哪怕是错的”

杀马特的现实生活

虽然成为杀马特一员一起玩耍一起疯是非常自由和快乐的生活。书都没读完,只有进厂打工谋生。但进厂来钱少,弄发型服装又费钱,一个月进厂打工的钱花得七七八八,不仅没钱寄回家,甚至连饭都没得吃。有的人光图玩耍身无分文,想进厂打工,但是奇装异服、杀马特发型造型工厂又不收,没有手艺没有大体力也做不了其他事情,但是头可断、血可流,发型不能乱,就算饿死还是一个杀马特。就算是两帮杀马特家族约架,双方第一条规定,就是不能弄乱别人发型。杀马特有着严苛审核的QQ群,志同道合的伙伴、家族,例如耳熟能详的葬爱家族、泪妖家族、残血家族……为什么宁愿饿死都不染回黑色剪成短发?因为在工厂打工和成为杀马特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生,自己明白在现实中一辈子都只能是最底层没前途,而在杀马特中,却可以有着更高的成就。

巨大的杀马特群体

杀马特的衰落

杀马特并不是自行就衰落的。杀马特最火的那几年是2008年到2012年。毕竟这种奇装异服、五颜六色造型、夸张的穿着打扮与主流价值观还是大相径庭,尤其是一些只图享乐、不思进取的态度。12年后半段开始,就有了很多反杀马特的群体,打压、分解杀马特。除了趁杀马特落单的拳打架踢、到网络中模仿讥讽嘲笑、到贴吧论坛删帖封号、到潜入杀马特群获取权限后解散群员,从现实、到网络,从身体、到精神,都对不入流的杀马特群体进行了持续而有力的打击。杀马特逐渐走向没落,心高气傲的老一代的杀马特迫于生计收拾了发型服装另谋他路,新一代杀马特又害羞怯懦不得杀马特灵魂。杀马特逐渐成为过去。

杀马特在网络上被瓦解

杀马特的现状

杀马特最早是那一群辍学外出打工的农村小孩,经历了多年的工厂艰辛深知其苦,慢慢地改变生路,摆摊、养鸡养鱼、做农产品、美发造型、销售、DJ、网红直播……打工是不可能一辈子打工的。2015年之后,杀马特随短视频、直播等带来了部分流量,也为部分杀马特主播带了了巨大收益。有的人还想着为主播刷礼物希望能重振杀马特风光,而有的人带上假发开始当起小丑、当起猴子,只为赚钱。在网络整顿之后,杀马特网络直播赚钱的能力更小了,而不管是否是真的假的杀马特,终究还是另谋生路。杀马特大多数都只出现在网络上,而现实中,杀马特真的就太少太少了。

网络主播依旧还有杀马特

杀马特的背后

杀马特最初那一批外出打工的农村辍学小孩,大部分都是留守儿童。父母在还是几岁就出去打工了,跟着爷爷奶奶、外公外婆。读书又不会读,读不进去,只知道农村家里穷,早晚都得出去打工。什么都没有,什么都不会,除了进工厂就没有别的选择。没有选择的人生是很无聊的,不是没有追求,大富大贵的生活、追求车啊房啊太遥远太不现实,还有什么可追求的?就只有这一头个性的头发了。在家里还是出来打工,记得最深的,只有那一串数字,就是父亲的电话号码,刻在心里,怎么都无法忘记。面对着异省他乡的高楼大厦,只剩下找不到方向的迷茫。

唯一能够求助的就只有这个电话号码(父亲的手机号码).png

我很庆幸我不曾是个杀马特

非主流杀马特应该还是85后90后前半段这些人的一段特殊记忆。我有很多初中小学同学也是辍学就打工去了。06年义务教育才免除学杂费,在那之前对于我们这样的农村家庭,学杂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。我有一个表姐,同村和表姐同龄左右还有好几个都是没能力好好读书,即便都坚持到了初中毕业才出去打工。他们就是90年出生的,15、6岁出去。而我就很幸运,能够一直读书,读完初中读高中,读完高中读大学,然后走上工作岗位。所以我才能安安静静呆在学校里,才没有成为杀马特。而他们,走出去之后,多多少少还是目睹和带有了五颜六色的气息,并带了回来。

电影最后的那段也有触动到我。我也是留守儿童,早些年跟外面的父母打电话,都是去别人家里的借座机接电话,而有事情找他们,就是打父亲的手机号。但目前为止,智能手机已经不用再人去记手机号了,而父亲的手机号,就已经是刻在脑海中,无法忘记。因为这个号码,不仅仅是寄托思念,还是接续生存。

不得不说,即便是现在,看着杀马特造型的人,依然觉得不入流,这可能也是在13年开始持续对杀马特网络霸凌和现实霸凌的原由吧,低俗,有害亚文化。其实如果卸掉这层杀马特的伪装,那就仅仅是一群异地他乡底层的打工者而已。有一句短评说得不错:“富士康的宿舍楼绕着镜头旋转,他们的刺猬头绕着铁丝旋转。井底太深,楼房太高,那是他们直立的头发怎么也填补不了的距离。”

社会历史原因

他们或许并不是真的独特喜欢杀马特,如果当时有另一种表现形式的群体可以给他们安全感、集体感、自由感,那他们同样会成为那样一个群体的一份子。就想导演并没有一开始就把杀马特形成的社会背景放在首项,终究都会把他们归结到一种社会原因上去。

所以杀马特可能注定是回不去了,片中有个女孩想的,希望结婚时能有两套婚纱照,一套必须是杀马特造型的。或许杀马特只能存在在某个特定的时刻基于某种特定形式的纪念。他们所爱杀马特的,可能也只是那一种特殊时期、特定年岁的安全感和自由感。而如今,追求自由的道路与荆棘已经不再相同,不用再回首,就让杀马特永远存留在记忆中吧。